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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披黃袍(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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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披黃袍(十七)

孟月容是跟著淮南顧氏的車隊北上來到青州的。

跟之前孟月池帶著倆嬤嬤就敢走南闖北的時候不一樣, 如今的中原大亂剛平,到處還有賊寇游蕩,趁著各地官府疲於奔命, 又有戰亂時的兵器流落民間,除了叛軍殘黨之外,各地惡匪也漸起聲勢。

這般情勢之下,孟月容帶著兩個嬤嬤兩個丫鬟和兩個健壯仆婦,又額外請了鏢局的人的人護衛,這才把她放了出來。

三年未見, 又恰好是女孩兒變化最大的三年, 孟月池看著已經比自己高出兩指的妹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文姬,這位是我妹妹月容, 月容, 別撒嬌了,來跟我的幾位僚屬見禮。”

孟月容松開自己阿姐, 又乖又有禮。

裴文姬聽聞這小娘子竟然是孟月池的妹妹,有些驚詫,又有些高興。

來了青州快兩個月了,孟月池天天忙得腳不沾地, 還拉著她到處跑,她帶了半車的傳家冊子都無人分享。

孟月池不看, 就給她妹妹看!

孟月容還不知道會有一堆的風花雪月向自己奔湧而來, 聽見姐姐吩咐廚房今日多加一道燒肉、一道肉餅蒸蛋, 她的眼睛已經歡喜得瞇了起來。

“阿姐, 與我同來的顧家人已經先去客舍安置了,他們給門上送了帖子。”

孟月池點了點頭。

青州一帶有一豪族呂氏, 是出了名的有錢,與淮南顧家聯姻有親。

去年春天饑民暴亂,江左益剛來青州平亂的時候呂氏對他極為熱情,因為江左益一刀一刀剮殺了“寇首”,呂家甚至給了江左益幾箱金子做答謝。

“嗯,顧家人應該是來給他們的姻親收屍的。”孟月容吃著姐姐給自己的糖,笑瞇瞇地說。

孟月池“嗯”了一聲,又拿起了手裏的賬冊:

“除了收屍他們還想幹點別的吧?比如想辦法繼續接手呂家的鹽場。”

孟月容瞇了瞇眼睛:

“阿姐真厲害!”

孟月池輕輕笑了笑。

曾經據有千頃良田的千頃鹽場的呂家為盧龍軍的到來而歡喜,卻怎麽也不會想到,不過數月,為了得到足夠的軍糧和軍餉,被他們視作救命恩人的江左益就把他們當了香豬肥雞一般,從他們身上壓榨油水。

隨著江左益的駐軍日久,他與青州、兗州當地豪強的摩擦也多了起來,這些豪族稱他是“恩人”,他就擺足了“恩人”的架子,要錢要糧。

平心而論,江左益雖然是被豪族著姓看不起的“草莽將軍”,跟許多高門的關系卻不差,大概也就是因為他看起來有些好說話,反而讓呂氏把他當做了可商談之人。

在江左益反叛之前,呂氏還曾將族中女兒送給了江左益,陪送了幾十箱所謂的“陪嫁”,不過是想這位盧龍將軍能早日撤兵北還。

可惜,不過半個月,沒有籌措到軍糧也沒得了朝廷六州節度封賞的江左益就直接派兵重開了呂家的大門。

呂氏一族上下一千四百餘口,孟月池之前去看鹽池的時候順便去看了一眼,屍骸曝野,餘臭未散。

“可惜顧家來得晚了點兒,呂家的人我已經派人都埋了,鹽場也已經充歸平盧節度府。”

“阿姐,你不打算從顧家手裏挖點錢出來嗎?我一路上看過來,雖然你這兒比兗州強多了,到底還是難。”

孟月容探頭到自家阿姐的跟前。

從泗州過了淮水不過百裏,孟月容就看見了被遺棄道旁的骸骨,冬日裏北地寒風凜冽,遠不如廬陵那般溫暖而濕潤,十五歲的孟月容只覺得胸口突然破開了一個大洞,任由北風洶湧而入。

之後的一路上,每過幾十裏,所見慘狀就越發讓心魂難安。

寒風之中,百姓衣不蔽體,無糧入口,抱著枯瘦孩童的女子為了一口糧食便如豺狼一般撲咬來搶糧的壯漢,還有幾乎時時縈繞耳邊的哭喊祈求之聲。

一開始,孟月容還掀開車簾去看,很快,她的兩個嬤嬤就把她緊緊護在車裏,甚至用被褥擋住了車簾。

到了兗州的時候,孟月容一度以為自己是到了什麽煉獄,前行數百裏,地上荒草不存,更有許多樹連樹皮都沒了。

等到過了岱宗山,重新看見裊裊炊煙,田間菜苗,孟月容坐在馬車裏哭了。

在廬陵的時候,別人說她阿姐讓五萬叛軍自相殘殺撲食,她心中只覺得驕傲,等她見阿姐所轄之地比旁處都有人氣,她卻覺得自己過去的驕傲很幼稚可笑。

殺人有什麽大不了?

活人才是真本事!

她阿姐有多厲害,全天下到底有幾個人明白?

她阿姐所在之地,百姓能在經歷了大旱、暴亂、叛軍肆虐之後還活著,那些稱呼她阿姐“素手閻羅”之人分明是眼界短淺的鼠輩!

孟月池察覺到妹妹看自己的目光,擡眼看過去,卻見長大了許多的小姑娘眼圈紅了。

“怎麽了?”

孟月容的嘴扁了:“阿姐,你很辛苦吧。”

這話從何而來?

孟月池看看自己面前的賬冊:“……這些不必我算,我只是核審一番。”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麽!”孟月容吸了吸鼻子,“阿姐,山長說我缺了歷練,我才趁機說要來你這兒,說吧,有什麽可讓我歷練的?”

孟月池想了想,說:

“那你明日開始就去市集上采買,將糧價菜價都記下來。”

“就、就做這個?”

“對呀,就做這個。”

孟月池點頭表示自己是認真的:“初到一地,先去看看市集,總是沒錯的。”

另一邊,北上而來的顧家人住進了官舍。

“四哥,這孟家的二娘子還真是不客氣,說走就走,都不與咱們客套一句。”

“客套什麽?平盧節度府,她敢請,你敢住?”

淮南顧家的四郎君顧淮玱看向自己的七弟:

“十八歲就能讓陛下在齊青兩州之間建節設府,孟月池孟節度使的本事連咱們族中長輩都嘆服,你身無功名,也沒那麽一個厲害的姐姐,憑什麽讓孟家二娘子跟你客氣?”

顧淮珅一聽這話就急了:“四哥,說別的也就算了,要不是因為老六和她們都是廬陵書院同窗,咱們還未必……”

“未必什麽?六弟與孟節度使過去雖然是同窗,可現在人家是深受陛下寵信的四品節度使,六弟明年春闈即便得中,想走到四品也不知道得多少年呢,咱們不過是與孟二娘子結伴而來,人家自有鏢局護送,你倒覺得人家欠了你人情?你不妨想想,什麽陸家、許家、甄家、墨家,但凡薛山長將孟二娘子托請,哪家又會推脫此事?”

顧淮玱有時候真想把自己這七弟的腦袋敲開看看。

他們來到平盧要做的事哪件不得求到孟月池的身上?還想著孟二娘子與他們客套?

笑話。

不多時,官舍將飯送了來,一人幾個雜面蒸餅,沒有麩子在裏面,也算香軟可口,還有兩道素菜一道蒸肉一道蝦仁。

看著這些飯食,顧淮珅很是驚詫:

“這平盧節倒是比旁處好不少,你們官舍不會是專門得了囑咐,強撐臉面給我們備了好菜好肉吧?”

“郎君說笑。”送飯的女子是個四十多歲的粗壯婦人,一口官話說得爽利的很,“我們原平城得了言大人和孟大人庇護,今年賊兵一退就立刻補種了粟麥,等到孟大人回來,又給我們帶回了菜種,家家戶戶都種了白菜蘿蔔,還有人在炕屋裏發黃韭,別的地方如何咱們不知道,只說孟大人治下,今冬是餓不著了。”

聽著仆婦的話,顧淮珅看向自己的四哥。

顧淮玱看著盤子裏的蝦仁:“你們現在還有漁民出海?”

“大概是有的,我們大人還讓人收蝦殼貝殼,說是曬幹碾碎了明年春天可以餵雞餵豬。”

等仆婦退下,顧淮珅狠狠吸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這孟閻羅只會用詭計殺人,這生財的法子她想了不少呀。”

吃一口碗裏的肉,他又啃了一口蒸餅,嘟嘟囔囔地說:

“冬天還讓人種菜,那明年豈不是還得讓家家戶戶都養雞?”

顧淮玱的臉色卻有些難看,甚至失了吃飯的胃口。

見自己四哥將碗碟推開,顧淮珅擡頭看他:“四哥你怎麽了?是不是之前路上一直吃的不好,現在難受了?”

“孟月池到處斂財……”顧淮玱嘆息,“她怎會放過呂家的鹽場?”

顧淮珅噎住了。

顧淮玱當夜便沒有睡好,第二天,他在院子裏看著顧家為孟月池準備的厚禮,只覺得難受。

比起青州,江淮一帶鹽場更多,產鹽更豐,可現在盜匪橫行,往中原和中原以北運鹽比從前艱難許多,要是能吞下了呂氏的鹽場,於顧家是一條極好的財路。

現在這財路被個閻羅占了。

下午,他往各家送的帖子也有了回應。

“顧世兄,您可千萬救了我黃家呀!那孟閻羅她非讓我們拿出契書才能讓我們拿回宅子田地,誰逃難的時候能拿了契書呀!”

黃家也是當地豪族,比呂家差些,在饑民暴亂的時候他們跑了,如今回來,卻發現自己從前的宅子田地都已經被人占了。

看這找來的黃家人可憐巴巴的,顧淮珅說:

“黃世兄你們就算沒了契書,那府衙裏也該有黃冊呀。”

聽到“黃冊”二字,黃策哭了。

“兩位世兄有所不知,我們那些田地……那些我們原本藏在家裏、放在衙門的借據都被燒了呀!”

“燒了?”

顧淮珅大為吃驚,他看向顧淮玱,顧淮玱嘆了一口氣:

“咱們顧家在黃冊上也沒多少地。”

在黃冊上的地是要交稅的,天下著姓豪族能過得如此舒服,靠的就是不需要交稅賦的隱田和隱戶。

從前,這些高門依靠手中佃戶、護院守著自己的隱田,一場民亂一場兵亂,自然都沒了。

黃策擦了一把臉上的淚:

“我家在黃冊上只有五百畝地,從前是十萬畝啊……”

顧淮珅把頭偏向了一邊。

他要是姓黃,今晚上就在節度使府門前吊死了。

來尋顧淮玱的另一家更慘,他家倒是沒跑,可江左益來的時候,為了活命,他們把地都獻給了江淮左。

現在孟月池不僅不把地還給他們,還說他們資助叛軍,如今家裏男丁都在牢裏關著,只剩一個九歲的小孫輩在自己祖母的牽領下來求助。

顧淮玱看向那位在抹眼淚的老夫人:

“此事,晚輩實在愛莫能助。”

老夫人一聲哀哭,引得一旁的黃策又哭了起來。

“那孟氏女如此行事,不留餘地,必為天下所唾棄!”

聽見老夫人的話,顧淮玱沒有吭聲。

黃家的地、呂家的地,還有這家是高家,他們的地都沒空著。

現在是冬天,還種滿了白菜,蘿蔔。

明年春天就會被種上小麥。

若是這些地都被歸於孟月池自己之手,他倒也能跟著罵幾句,可他來的時候沿途問過,這些地都是官府租給百姓的,第一年租子只要一成。

北上之前,他去見過他的六弟,只為了打聽下這位孟閻羅平日行事。

他六弟與他隔了一房,平時也算親厚,大概是為了準備春闈,看著神色很是憔悴。

“孟……孟節度使是清風明月一般的人物,四哥千萬不可被那些荒唐之言所惑。”

清風明月。

如果她不是對世家豪族也用了這些閻羅手段,顧淮玱覺得自己也能讚她一句清風明月。

可惜了。

清風不拂玉樹,明月難照高臺。

“七弟,明日咱們去見孟節度使,不要再提呂家的鹽場。”

“四哥?”

“此事回去家裏會對父祖解釋,咱們此來,就是為了祭拜姻親。”

顧淮珅還想說什麽,見自己兄長神色凝重,他就把話憋了回去。

令顧淮玱沒想到的是,他不提鹽,穿著一身束袖女袍的孟月池卻先提起了鹽。

“顧家的鹽要是能走海路到了北海,倒是能省了一路上的兵禍之擾。”

顧淮玱擡起頭,看向這位大啟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節度使,也是迄今唯一一位女節度使。

“孟大人,莫不是在說笑?北海雖然臨海,可並無大船可入之港。”

“要是你們顧家願意掏錢,我自可以派人替你們建起此港,也算是錢、工各攤。”

女子的語氣很是平緩,不疾不徐,仿佛在說什麽詩書掌故。

有些不合時宜,顧淮玱此時突然想起了自己六弟的憔悴模樣。

六弟從前想要求娶這位舊日的“廬陵明月”,他是知道的,第一年柳夫人婉拒,第二年孟月池不得科舉,顧家又請了人上門說和,可惜那時的柳夫人遠去西南,孟月池也出走朔北,此事從此擱置不提。

那時父母說起此事,顧淮玱還以為六弟是仰望孟月池的才學,直至此時。

這般的女子,難怪能讓眼高於頂的顧家六郎數年不忘,為斯憔悴。

“孟節度使,讓顧家在平盧出錢建港……實不相瞞,我顧家從前從未想過此事。”

“現在想也不晚,呂家的鹽場已經歸平盧節,如今農閑,幾千百姓指望著能靠賣鹽得錢好過了年,本使自然不會把它再讓出去,中原地大人多,若是江淮一帶的鹽不能運進中原,鹽利過高,中原必會再生亂事。你們出錢,也賺錢,平盧出了人,也賺了錢,中原百姓得了鹽……皆大歡喜。”

孟月池言語簡白,但是每個字兒都像是帶著刺。

顧淮珅想說什麽,被自己的四哥摁住了。

“孟節度使……”顧淮玱口中有些幹渴,他自然明白孟月池的意思,可越是明白,越是心動,他就得越逼著自己冷靜,“此事事關重大,孟節度使可否讓在下寫信回去與族中商議。”

“自然可以。”孟月池面上帶著笑,“你與你家長輩說清楚,建港的錢也不必一家都出了,楚州、淅川各家給我的回信大概也在路上了,到時大家分一分,運鹽賣鹽的量也可以分一分。”

離開節度使府的時候,顧淮玱上了三次才爬上了馬。

“四哥,你怎麽回事?”

回到官舍,離了那孟閻羅的眼前,顧淮珅想說的話可太多了。

顧淮玱看著自己的親弟弟,生平第一次羨慕他頭腦的空曠。

“孟月池她是讓咱們這些江南豪族替她建港,建起來之後她賣鹽引!”

說完,顧淮玱自己先倒吸了一口冷氣。

幹冷的風進了他的肺腑,讓他越發冷靜了下來。

此事不止是賣鹽這麽簡單,自從代宗朝鹽政廢弛,私鹽場就成了豪強們的生金盆,若是江淮的鹽不能進中原,中原和繁京的豪族便可趁勢做大,孟月池此時給他們這一條路,竟然是一條讓他舍不得拒絕的坦途。

唯一的問題是這條坦途是被素手閻羅拿捏在手。

“四哥,你別急,中原現在是叛賊剛平,過幾年就好了,咱們也不必真的被孟閻羅挾制。”

“過幾年?七弟,我問你,若是賊兵當道,讓別地的鹽進不來,只有你的鹽能賣,你會如何?”

顧淮珅眨眨眼:“那我肯定養著賊兵了。”

說完,他自己傻了。

顧淮玱拍拍他的肩膀,越過他,進了房門。

賊兵當道,鹽利居高,鹽利居高,豪強養賊,豪強養賊,各地節度自然就得養兵……到那日,天下人人江左益。

“四哥,你等等,你再跟我說說!不是,孟月池她一個區區四品節度,她做了這等事,陛下怎能容她?”

“陛下何止會容她?!”顧淮玱已經坐在案前磨墨,準備給家裏寫信,“孟月池她敢得罪了中原和繁京的世家與咱們平抑鹽利,別說是私下建港、賣鹽,她就算殺幾個刺史,滅幾家豪族,陛下都只會更喜愛她!”

繁京傳聞陛下稱孟月池是“名刀烈馬”,可真是分毫不差。

“六弟膽子真大。”寫著信,顧淮玱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把旁邊抱著腦袋的顧淮珅嚇了一跳。

“四哥你說什麽?又關老六什麽事?”

顧淮玱沒吭聲。

他得勸勸祖父,趕緊給六弟另尋淑女,孟月池不是六弟能招惹得起的。

孟月池還不知道自己年少時候的桃花又被人連折帶薅,息猛娘終於帶著她的八百精兵從定州來了。

還順便給她帶來了五萬斤的鐵。

“我走的時候王、王將軍臉都綠了。”

息猛娘此次得了兵部嘉賞,得了個翊麾校尉的武散官,朝中詔令重整義武軍,她聽調回了定州,她雖然立功卻是女子,麾下又有屢立奇功的精兵,被調來重整義武軍的王懷義很是覬覦,隔三差五就想給她弄出點兒錯處來。

息猛娘對這等憑恩蔭步步高升的少爺很是看不上,借口剿滅餘寇,幹脆帶兵進了山,等到了九月,繁京又來調令,她被提成了羽林中郎將的麾下偏將,麾下所屬歸平盧節差遣。

“練兵之事我就交給你了。”

聽見自己好友這麽說,息猛娘看看離自己屁股還有三寸距離的凳子。

“你能不能先讓我坐下?”

“加上從繁京跟我來的精衛和步卒,明年三月之前練出五千精兵。”

這下息猛娘自己是坐不住了。

“你幹嘛呀?是江左益被誰給招了魂了?”

孟月池走到自己的桌案前,將一副卷軸打開。

圖上就是平盧節所統轄之地。

“鹽場、港口,這兩樣成了可保平盧五年內成中原最繁盛之地,此兩樣最怕兵禍。”

息猛娘笑了:“我的節度使大人,明年三月……”

“除了平盧所轄之地,方圓五百裏都無糧可用,兗州一地,朝廷的賑災糧一月只來了五百擔。”

各地的糧荒災年遠沒有結束。

亂世之下,是人是鬼,是兵是匪,誰能說得清楚?

她把平盧養得油光水滑,是要當狼,不是當豬。

孟月池要用息猛娘練出來的五千精兵為平盧守出一份太平。

看看輿圖,再看看孟月池,息猛娘點頭:

“罷了罷了,好歹是跟你幹,糧草軍餉不會被卡,我幹了就是了!”

孟月池笑了笑,拿起案上的匣子遞給她。

“九萬八千兩,省著點兒。”

息猛娘打開看了一眼,高興壞了:

“我還沒打過這麽肥的仗!你早拿銀子出來我都去招兵了!”

孟月池見她這般,也笑了:

“早知道給你銀子就行,我就不說這麽多話了。”

官舍裏,等著族中回信的顧家兄弟正好看見了穿城而過的精兵。

顧淮珅很感興趣地探出頭:

“素手閻羅的麾下鬼兵,果然名不虛傳。四哥,你看那個帶頭的是不是傳說中的厲鬼將?”

顧淮玱沒說話。

有強兵若此,難怪孟月池敢在中原賣鹽。

官舍裏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顧淮珅讓家仆去看看,片刻後,家仆回來說:

“七郎君,外面是十幾位勇毅學宮的女夫子,淅川的陸郎君也來了,還有、還有繁京來的瑞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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